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按照上级有关部门的部署，每个高考考场都要安装摄像头和手机信号屏蔽器，否则就算“不合格考场”。

高考前夕，有人给推荐了一款摄像头，说是特别适合考场用。我们一行人不辞辛苦地找到了北京一个叫“世界财富中心”的地方。

伫立楼前，有人开玩笑说：“这下开眼了，知道‘世界财富中心’长啥样了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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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是一栋环境卫生差得惹人皱眉的高楼。电梯将我们载到了高处，在那里，我们见到了年轻的刘经理。

刘经理正接打手机，迅速朝我们一笑，算是打过了招呼。他操着怪怪的普通话对着手机讲：“如果你再要一款手机信号探测仪，那就可以六折……八千到一万二不等啦。这还贵呀？不贵啦！……手机屏蔽器呀？那不能这个折扣给你！中考、高考临近，我们的手机屏蔽器销得可好了！八折就到底了……好，那就给你寄50个手机屏蔽器外加一个手机探测仪。知道了，直接寄你学校，快递，３天到货，货到付款！”

刘经理挂了电话，我们中间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说：“乖乖！这个学校需求量也不小啊！”

神安检

刘经理热情地请我们落座。问明来意后，他笑着说：“摄像头搭配手机屏蔽器最划算。好多学校都是这么买的。”

我说：“我们学校有手机屏蔽器，不需要再买了。”

刘经理举起一个盒子说：“看好喽，这可是我们今年开发的最新产品。可以屏蔽所有手机信号的！你们单位那些手机屏蔽器有这个功能吗？还有啊，我们的新产品可以做到只干扰下行信号，不干扰上行信号，也就是说，对附近的基站不构成干扰。实话跟你说，我们这种新产品特别受欢迎！供不应求呢！”

我说：“我们那批屏蔽器是花了10多万元买的，刚用了两年就淘汰，太败家了吧？”

我们当中一个人说：“该淘汰就得淘汰啊！咱们的屏蔽器确实屏蔽不了所有手机信号。”

神器械

我说：“就算买了这个新产品，那也奈何不了隐形耳机作弊呀！”

刘经理诡秘地一笑，变戏法般地从身后拿出一个盒子，得意地说：“用‘作弊克’呀！专门对付隐形耳机作弊的！”

天！

“‘作弊克’就是你刚才打电话说的那个手机探测仪吗？”我们当中一个人问。

刘经理盯着问话的人笑，显然是在笑他的无知。不过，很快他就欣然原谅了他的无知，耐心告诉他：“手机探测仪是手机探测仪，‘作弊克’是‘作弊克’，两个产品是不一样的。‘作弊克’价位更高，它专门用来对付安装在耳朵眼儿里的隐形装置，一抓一个准！——明白了吗？”

神作弊

听着他把考场作弊这点子事说得这么透辟，身为教育工作者的我突然感到被剥衣示众般的羞愧不爽。

我心跳加速，遂出去找洗手间。

3

在楼道里，刚巧碰上一个矮矮胖胖的女孩正打手机。只听她说：“我们绝对有信誉保障！那么多考生用我们的产品都成功了，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？……不可能！我保证，目前还没有任何一个公司开发出能探测到我们产品的仪器……”

——天！她说的，可是“隐形耳机”之类的东西？

重新见到那个刘经理时，我抑制不住气恼地说：“我知道你们发家的秘诀了，你们是靠国人不诚信发家的！你们在研制‘作弊克’的同时，也在研制‘作弊克克星’之类的东西吧？你们一边做着矛，一边做着盾，生意这么红火，真是可喜可贺啊！”

刘经理似乎并不介意我话中带刺，宽容地笑着答道：“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。人人都诚信，我们吃什么？”

4

是啊，所有“合格”的高考考场，都要配备金属探测仪、摄像头、屏蔽器，巨大的、流动性的“可疑信号探测车”还要不断在考场外面巡视。考场里坐着“祖国的花朵”……

当我们带着订单离开“世界财富中心”的时候，我心里塞满了无可告语的痛楚与悲哀。我们一位同事悲叹道：“破孩子，不防不行；破教育，黔驴技穷……”

已入刑

我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：我们将“无信不立”这样的遗训丢在了哪一阵风中？

我们除了防贼般地防着那些孩子就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？

我们不惜割伤学生的尊严，将残酷的诚信拷问全覆盖地施与每一名考生，考虑过他们吐槽“就像一头头被检疫的动物”时的内心感受吗？

我们的“世界财富中心”靠卖这样的货物赚得盆满钵满是荣还是耻？

我们一定要把辛辛苦苦挣来的钱扔在这么一个脏兮兮的地方吗？

我们可知道建立一个“合格”的高考考场会让多少灵魂蒙羞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