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所有学科的高考题中,有一道题,它的分值高得令人咋舌,那就是作文。全国卷的作文分值一般为60分,而有的省市的作文分值比这还要高。目前,距离2018年高考仅有42天的时间了。怎样在这短短的60天里最大限度提升作文分数,这大概是最令全国高三学子心焦的事了。 张丽钧曾有文章被选为全国高考作文背景材料;也曾被聘为河北省高考作文阅卷质检组组长;还曾应邀赴全国各地为师生讲授如何写应试作文;最有趣的是,2002年全国高考作文《心灵的选择》出自笔者手下,而在此作文题下,河南一考生原封不动将拙作《读懂了女人也就明白了世界》搬上高考试卷,侥幸得了满分!(提醒:万勿效仿此文贼)可以说,笔者与高考作文有着超深的缘分。 在考场中,面对作文题,你除了睁开你的一双肉眼之外,还要睁开如下四只眼睛。那就是:
一、睁开菩萨眼
作为阅卷老师,我特别害怕的是什么样的文章呢?我最害怕的,就是“圣诞树作文”。你看那个圣诞树的特点是什么?它是一棵无根的树啊!圣诞树上所挂着的琳琅满目的各种小物件儿——小雪花、小星星、小桃心,以及袜子里面装的各种小礼物,还有圣诞树下面堆得高高的一盒一盒的小礼物,它们有一个共同特点,那就是,全都是假的!没有一样东西是从这棵树上长出来的。空心,成了它的最大特点。 所谓睁开菩萨眼,就是你要懂得真慈悲、真爱人。文章里面一旦有了真慈悲的元素,阅卷老师是不会视而不见的。《弟子规》里面说:“凡是人,皆须爱;天同覆,地同载。”爱人,才会被人爱;爱人,才会被阅卷者爱。 2010年,广东省的高考作文是《与你为邻》。至今我都记得那个深圳考生的作文。他的写作,就是睁开了“菩萨眼”呀!他写自己的同桌,两个人非常要好,是“死党”级的。接下来他写道:
“直到高考前那最紧张的一个月,你却忽然说你要回安徽老家。按规定,考生必须回原籍地参加高考,你说会放弃报考深大,因为深大在老家的招生人数较少,另外安徽的学习环境、使用教材与深圳不同,犹豫再三,还是决定放弃……今天,我们会同时走进考场,为自己的明天书写一份答卷,不同的是,我在深圳,而你在陌生的老家。”
许多点评者称,读到这里,不由泪目。是呢,高考,人人自顾不暇,这个考生还在惦记着远在安徽的“死党”;此外,它触及了外来务工人员子弟回原籍高考的政策热点,非常博眼球。
2001年考“诚信”那年,有个农村考生的作文令我至今难忘,他写的是一篇偏重记叙的文章。开篇就是“骡子卖了,爷爷的魂儿丢了……”,接下来,写骡子因识途而找回家,爷爷喜出望外,但“诚信”的爷爷却又亲自将骡子给买主送回。故事鲜活、真实,直戳泪点。 我学校的对面是个公园,公园里面有一个牡丹园。这牡丹园里面,种满了牡丹。大概在五年前,牡丹盛开时节,我发现牡丹园里的牡丹不断地丢。后来呢,就有人写了一个警示牌戳在那儿了。那个警示牌写得太走心了!绝对称得上是睁开了“菩萨眼”的写作!
我卖个关子,先说我让我的学生拟写警示语的事儿。我的要求是:写深入人心的文字,写有劝止效果的文字。于是他们写道—— 文明城市大家建,请你不要采牡丹!(政治版)爱护牡丹,人人有责!(园林版)牡丹正盛开,怎忍去伤害!(煽情版)采牡丹者,断子绝孙!(暴力版) 最后我亮出了“标准答案”——
牡丹可谓不容易,一年开花只一季。最盛只有十来天,看上一眼是福气。你若稀罕颜色好,拍它画它都随意。姑娘不要摘花戴,偷花不会添美丽。小孩不要把花害,你欢笑时花哭泣。国色天香人共赏,千万不要拿家去!
悄悄告诉你:写作有一个捷径——从心到心的距离最近!你千万不要指望着你胡乱对付着写了一篇不走心的“圣诞树作文”,阅卷老师看走眼了,给了你个高分。这简直像猴子随意敲键盘敲出了一个“诺贝尔奖”一样荒唐。
无情的写作只能换来无情的分数。这,多么公平! 我真正的文学启蒙读物是《悲惨世界》。我写过一篇类似“读后感”的文章,叫作《柔软的力量》,《读者》杂志也曾选登过这篇文章。你必须相信,柔软,真的是一种力量。
二、睁开金刚眼
菩萨要低眉,金刚要怒目。你的文章,既要心软,又要骨头硬。
如果说“菩萨眼”是敢爱,那么,“金刚眼”就是敢恨。如果你的文章里一味的都是小花小草,温温吞吞,那你的爱就没有力道,你的文章也不会亮眼。 既要敢爱,也要敢恨。那么,我们恨什么?恨当恨之事,恨当恨之人。如果我们不会恨的话,文字的良心就没有了。 有人说,作文中写“恨”可得小心呀!没错,你首先要恨对。
比如,2015年的高考作文是“小陈举报父亲老陈在高速路上打电话”。作为女儿,小陈多次劝阻父亲,但是,父亲依然我行我素;女儿出于对父亲人身安全的考虑,毅然向交警举报了父亲。
为什么小陈的举动会引发争议呢?因为,孔子就主张“子为父隐”。连当爹的偷了别人一只羊这样的事,孔子都不同意儿子挺身出来作证。而在多数人心中,孔子是圣人呀!圣人之言自然只有恭听的份儿。如果是这样,那么,小陈可真是大逆不道了!
那么,你觉得小陈可恨还是老陈可恨?抑或是讲不出任何道理,只会对着小陈或老陈动用“语言暴力”者可恨?在这样的材料面前,我不提倡和稀泥。如果你要是对小陈和老陈各打五十大板,那么,我就会对你骑墙的态度献上百分百的鄙视。你必须亮出自己的态度。 我喜欢这样态度鲜明的文字:
“(小陈)你不要被这些争议所干扰,不要被‘举报父亲’这个渲染性标签压得喘不过气来,坚信自己是以这种父亲能接受的方式表达对父亲的爱。我知道,你这样做,绝不是‘吾爱吾父,吾更爱原则’,而就是纯粹的爱父亲,以这种让父亲记忆深刻的方式改掉陋习。这种爱,只要父亲能够理解就足够了,无须别人的理解。”
这文字,写得到位。 下面,我想为大家提供一则新鲜的材料,你来试着立意——最近,河北省评了个“2017感动河北十大人物”。在这十大人物中,有一个女子,被隆重命名为“零彩礼英雄”。所谓“零彩礼英雄”,当然就是指结婚的时候没向男方索要彩礼。你觉得这个女子当得起“英雄”吗?亮明自己的态度,写一篇作文。 我为此写了一篇文章,题目是《从“零彩礼英雄”到“红灯止步大奖”,本分,咋就变成了壮举?》(点击可读)希望你能从中受到启发。 革命先驱李大钊有一副名联:“铁肩担道义,妙手著文章。”真好!我喜欢有一点硬气的文章,遗憾的是,太多同学的文章一不留神儿就变成了:溜肩担道义,软手著文章。
三、睁开桃花眼
什么是“桃花眼”?桃花眼,就是多情的眼啊!说到底,文学是多情人玩儿的活儿啊!你看一看曹雪芹的《红楼梦》,是多么多情!你可能要问:“啊?张老师是要让我在高考作文卷上写情事吗?”当然不是!我所说的多情,是让你对美敏感和多情。 你要记住:一个人哪怕是在沙漠当中歌唱美,他都能找到自己的听众。 在这一部分当中,我得先跟大家聊聊“伪美”的文字。前一段时间,有一篇被热炒的高考满分作文(2005年全国高考作文《忘记与铭记》),文章写道:
席慕容说:“生命是一条奔流不息的河,我们都是那个过河的人。”在生命之河的左岸是忘记,在生命之河的右岸是铭记。我们乘坐着各自独有的船在左岸与右岸穿梭,才知道――忘记该忘记的,铭记该铭记的。行走在人生路上,我们笑看窗外花开花落、叶枯叶落,静观天外云卷云舒、风停风起。在路上,我们经历着太多太多悲喜交集的事,在生命之河的航行过程之中,我们学会了忘记该忘记的悲欢之事,学会了铭记该铭记的点点滴滴。苏东坡……陶渊明……易安居士……三毛……凡·高……躲在梦与记忆的深处,听花与黑夜唱尽梦魇,唱尽繁华,唱断所有记忆的来路。
不错,这个考生“内存”丰富,且“调内存”的能力也令人赞叹。但是,当此文被翻译到美国之后,耶鲁大学本科写作教师艾米莉却认为:中国学生引以为傲的“套路”,恰恰都是美国大学眼中的写作大忌!因为中国的学生喜欢用诗意的、繁复的、华丽的辞藻和句子写文章,结果是让读者受到干扰,是不负责任!她又推测“可能这些学生是为了掩盖思想之不足”。 随着美国教师对我们这篇满分文质疑的持续发酵,多数语文教师都在反思:“伪美”,究竟算不算“美”?在这个当口上,你如果还敢步这篇“伪美”文字的后尘,说不定会遭到阅卷者的“报复性屠戮”,所以,请一定格外小心! 所谓美文,不是玩花,不是玩“文艺腔”,而是要“通过精彩的故事、鲜活的语言、丰满的形象,讴歌真善美,贬斥假恶丑,彰显信仰之美、崇高之美。”美的文字,若非附丽于美的思想之上,就沦为了“艳若桃花”的溃疡。 我们的观点,也要谨防流于平庸与媚俗。我在《玫瑰为开花而开花》一文中写道:
我曾多次跟同行分享那个“孔雀与作文”的故事——语文老师讲了一则故事让大家找论点:雄孔雀都非常珍爱自己漂亮的尾巴,每日必梳理呵护,生怕有丝毫损伤。猎人知道这一特性就专找雨天捕孔雀,因为下雨会将雄孔雀的大尾巴淋湿,由于有饱满的水分缀着,孔雀生怕起飞会弄伤羽毛,故不管猎人离得多近也绝对一动不动,任人宰割。很快,一位“学霸”发表高论了:“可以从两个方面入手。一则孔雀──贪慕虚荣,因小失大,忽略整体,只看部分……二则猎人——善于抓住时机……”老师听后,点头赞许。
唉,你怎么就挖掘不到这样的深度:对孔雀而言,美就是它的生命。它护卫着美丽的羽毛,就是在为人间痴痴守卫着一份美!而此刻偷袭孔雀的猎人,卑鄙无耻到了极点。 我写过一篇讴歌人性美的文章,在“《燕赵都市报》新东方杯微小说大赛”中夺得唯一一个一等奖。希望我这篇《等着我》(点击可读)的构思能够帮到你。
四、睁开童子眼 所谓“童子眼”,也就是儿童的眼睛,充满了童真、童趣的眼睛。我接触的散文作家当中,最欣赏就的是鲍尔吉·原野。 我总喜欢用他的一个句子当例子,来说明童趣究竟多有趣。比如,你拟想这样一个场景——梅花鹿到泉边去喝水。然后,请你用文学的语言把它写出来。你顶多可能会说:蹦蹦跳跳的梅花鹿到清澈见底的泉边去喝水。 但是,人家鲍尔吉·原野就不这么写。他写得太有趣了——“泉水捧起小鹿粉红的嘴唇”!
我太喜欢这个美妙的句子了!喜欢到忍不住求原野老师为这个句子写了一幅书法。其实,这就是一个充满了孩子般的纯真的句子。鲍尔吉·原野可以面对一只吐丝的虫子、一个火红的鸡冠、一只有着美妙穹隆的西红柿生发无尽美妙联想,从而祛除读者灵魂深处难言的焦躁与不安。他的《月光手帕》《雪地贺卡》无不是充满了童真童趣的妙文。 你如果能在你的文章中引用这样一段文字,任何一个语文老师都会瞬间爱上你——
《民国老课本》里有一篇课文,通篇只有短短的四句话:“三只牛吃草,一只羊也吃草,一只羊不吃草,它看着花。”——你瞧,这分明是一只具有诗人气质的羊啊!
你可能会问“为什么引用这样的句子会如此讨巧呢?”这是因为,在牛、羊、花、草的后面,站着一个纯真的孩子!谁在吃草,谁在看花,全都是这个孩子的观察所得;而这个孩子,是每个孩子的今天,也是每个大人的昨天。这样的文句,自然“老少通吃”。 当然,在这里我还要提醒大家,童真童趣不是幼稚、不成熟,它跟在文字中装嫩、卖萌是两码事。当你一落笔就是“熊大”“熊二”“喜羊羊”“灰太狼”,那么恭喜你,你稳进三类文无疑! 最后,测一测大家的“童趣指数”。有个歌手,名叫小娟,她说:“如果你唱得好……”现在,请你续接一下“那么”后面的句子。你将怎样接呢?希望这篇《如果你唱得好》(点击可读)没有惊到你。
写作的人,吃的是“灵魂饭”;我说过:“写作,摆出的是一种邀约对话的姿势。”如果你能在那张高考作文纸上与你的阅卷老师来一场“灵魂对话”,那么,老师不给你高分,又如何心安? 执笔的时候,愿你睁开这四只眼(当然,在一篇文章中,你不必把“四只眼”统统睁开,能睁开一只眼就很不错了)—— 菩萨眼——慈悲爱人。金刚眼——正义锐利。桃花眼——敏感多情。童子眼——童真童趣。